科学不断发展,有些观点会随着研究的深入而发生迭代甚至改变。从事一辈子科学研究的复旦大学生命科学学院退休教授顾凡及深知这一点。
2011年,顾凡及完成《脑科学的故事》创作出版后,没有停止对神经科学领域前沿科技的探索。“近些年,在神经科学领域里,有关意识问题、脑机接口和智能机器这几个领域最为引人关注,争论也最为激烈。许多核心问题至今并无定论。”顾凡及告诉《中国科学报》。为了加入热点问题,同时也为修正和补充前版书籍的内容,顾凡及再次与上海科学技术出版社携手,撰写并出版《脑科学的故事(第三版)》。
《脑科学的故事(第三版)》,顾凡及编著,上海科学技术出版社2024年8月出版,定价98元。
从文学到科学
“告诉我爱情藏身在何方?是在脑海,还是在心房?”顾凡及从莎士比亚在《威尼斯商人》中的一句话,引出一章的主题。从汉语的“心”到英文的“heart”,从古埃及人制作木乃伊时对心脏的区别对待,到西方医学之父对心脏和大脑的看法,再到近现代以来的科学研究,最终得出结论:即使心脏真对心智有所贡献,那也只是通过脑产生的间接贡献。
顾凡及就是这样引经据典、深入浅出地将人类最为神秘的器官——大脑,用引人入胜的方式展示在读者面前。这样的写法与他酷爱阅读科普书有关,至于从事脑科学的科普写作,只因他想弥补当初在工作时曾经忽略的神经科学知识,“我是数学专业出身,毕业后却转到神经科学领域工作,直到退休,对于自己没有系统学习脑科学不禁有点遗憾,所以想再补补课,写给与我在年轻时类似的后来者,我觉得是很有意义的。”顾凡及表示。
为写好与脑科学相关的书籍,顾凡及重新拿起书本,系统阅读神经科学教科书。他先翻遍中英文的相关书籍,找到非专业人事可以迅速入门但并不肤浅的教科书,又在担任Cognitive Neurodynamics的杂志主编期间,利用在全球邀请审稿人的机会,搜集500多位专家的个人网页,从中发现了许多有趣的脑科学网站供自己学习。
在系统自学了脑科学和认知神经科学的标准教科书,以及大量有趣材料之后,顾凡及觉得自己还能再发挥些余热,“就这样下定决心把脑科学科普作为自己余生的事业”。
有科普有质疑
在阅读和写作的过程中,顾凡及时常思考:这些知识从何而来?为什么历史上有的认识能逐渐成为共识,有的则被证伪?有些观点即使成了共识的知识,甚至被教科书录用,或者被媒体报道一致叫好的知识,就一定对吗?
带着这些疑问,顾凡及继续他的写作历程。事实上,在《脑科学的故事》第一版中,除了趣味性的科学故事之外,顾凡及就尝试加入科学家探索成功或失败的故事。在最新出版的第三版中,他加入了尚无定论的热点,并毫无偏见地摆出各方意见,有时会有依据的给出点评,甚至会提出自己的看法。“虽然自知我的看法未必就一定对,但至少这些看法有据可考,供读者思考。”顾凡及对此解释说。
不仅如此,顾凡及还在第三版中的最后讲了当前意识研究中的争论问题,并做了点评。特别是在近年来比较受人关注的脑机接口方面,他在书中介绍了创伤性、无创伤性和微创三种形式的脑机接口,详细介绍了马斯克的神经联结脑机接口。在写作时,顾凡及并未一味引用媒体大众观点,而是客观地指出尽管神经联结脑机接口在技术上取得明显进步,但思想上并无创新。“通过脑机接口把脑和人工智能融为一体则只不过是一种迷思,其根源在于马斯克对脑科学的一知半解,误把脑当成了一种肉体版的计算机。”顾凡及直言。
围绕另一个热点——人工智能进行写作时,顾凡及明确提出造智能机器应该从脑研究中寻求借鉴,而不能完全走逆向工程的全盘拷贝。“马克拉姆在提出欧盟脑计划时,以十年内在超级计算机上复制人工人脑的失败就是最好的例证。”顾凡及表示。其实,他曾在马克拉姆提出这一目标时,就公开发表了《欧盟人脑计划不大可能在十年内创造人工脑》的文章,并在2014年出版的《脑海探险》2017年出版的《三磅宇宙与神奇心智》以及2019年出版的《脑与人工智能》系列书系中都进行了长篇讨论。
紧跟科学发展保持开放态度
“书中的一些观点是我的一得之见,希望这些地方可以引起读者的思考,也欢迎来同我争辩。这或许对读者如何正确看待这些问题,甚至对决策层的考虑都会有点意义。”业已86岁的顾凡及再次提到书中意见的表达。
除此之外,与第一版相比,《脑科学的故事(第三版)》书中也修订了不少地方。例如第一版中曾提到神经细胞至少有50种不同类型,然而通过十几年的发展,包括欧盟人脑计划、美国脑计划在内的研究,已经将神经细胞的类型拓展到2500~5000种,“这当然是在第一版时我预计不到的”。此外,全球人工耳蜗的使用人数从2011年时的4万例到2022年的超过100万例,人工视网膜的现状等在这十多年里都有了较大改变。
“另外,第一版出版时,霍金斯刚发表了On Intelligence一书,指出脑并非是一种计算系统,而是一种记忆—预测系统,这一观点在当时普遍把脑说成是一种计算机的背景下很有启发性,因此我曾以比较大的篇幅介绍了他的工作。”顾凡及说。但自那之后,霍金斯刚将工作重点转移到具体建立脑机制的理论框架,认为皮层柱是基本单元,执行统一的算法,皮层柱上部和下部的神经元分别识别目标的性质和位置,并称这一理论为“千脑理论”,所撰之书广受好评。这在顾凡及看来,霍金斯刚后面的工作有些误入歧途,误读神经科学中的新发现,只找符合自己预期的结果,罔顾不利于他的事实。于是,在新版中他将这部分完全删除,转而加入美国天普大学计算机与信息科学系教授王培对智能所作的工作定义。
在封面设计上,本书责任编辑、上海科学技术出版社科学编辑部副主任王娜,与美术编辑赵军特别选用了鲜明的黄色,同时选择多彩的神经元网络图像与黑白的大脑结构图形成鲜明对比,既能抓住读者眼球,又能展现大脑内部的复杂与美丽。“此次印刷,我们也从黑白升级为全彩,更直观地展现大脑的复杂结构、神经元的精妙连接以及科学实验中的精彩瞬间,极大地提升了读者的阅读体验和兴趣。此外,全彩印刷能够更好地区分不同的内容板块、图表和示意图,使读者能够快速捕捉关键信息,加深对脑科学知识的理解和记忆。”王娜在接受采访时表示。
“相较于之前的版本,我更喜欢第三版,毕竟13年前我才只写过一本给儿童阅读的科普书,但现在,我已经写作了近10本科普著作,对于如何向公众介绍科普知识有了更多的经验体会。”顾凡及风趣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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